第二十五章 驱赶傅延文
楼洪民
处暑前几天的几场连阴雨,给原本炎热的三伏天浇灭了难熬的酷暑,天气变得凉爽起来。
一大早,江一帆步履匆匆地来到陈雨笠的住所,见他正在收拾行装,便打探着问:“老陈,今天你要外出。”
“嗯,是的。”陈雨笠把东西放在旁边木椅上,双眼慈祥地望着江一帆,说:“昨天傍晚,兰溪县委交通员送来一封信,我吃过早饭就到兰溪去。”
江一帆站在一旁,低头沉默不语。
“这么早来找我,有啥急事吗?”陈雨笠望着年轻的县委书记欲言又止的样子,想必碰到了什么难题。
“是这样,负责情报工作的杨民经,金天静汇报说,汪伪‘浙皖赣闽四省行营’指挥官傅延文,前天上午带着40多人,潜回到老家溪口村,昨晚大摆宴度四五桌,推行伪化治安。”
“哦…”,陈雨笠低头沉思了一下,语气坚定地说:“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。溪口到下宅相邻只不过数华里,吴店,下宅,祟义,上溪,夏演,东河等游击活动区已连成一片,金东区大多被我党农会自卫队所控制,金义丘陵山区平原交叉中心点上,意外地冒出个日伪治安区来,成为阻塞我们喉咙的大肿瘤,必须坚决地把这颗钉子拔除。
“行,我照办。”江一帆看到陈雨笠那副充满坚毅果敢的面孔,给他增添了不少信心。
陈雨笠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遇到大事,多与杨夷群等大队部里的人沟通商量,他们都富于睿智与社会经验和出众的才能。”
江一帆心情舒畅地说“好的,上午我就召集大队部会议。”
路有分叉,话分二头。先说江一帆在溪华祠堂厢房召开军事会议,在谈到溪口傅延文想在老家立足,推行伪化治安统治时,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就象炸了窝似得,嚷嚷不安地要求攻打和讨伐。
身材清瘦,中等个儿的施枚,神色凝重地说:“傅延文这个大汉奸,有四十多人枪,装备精良,如果冒然攻打,万一失利或造成重大伤亡,就会影响我们的声誉和士气,我们必须先摸清楚傅延文的兵力配置情况。”
杨夷群抽着香烟,庄重的脸庞上闪动着目光深邃的眼神,他声音温和地问杨民经:“你认为派谁去侦察合适。”
杨民经嘿嘿一笑:“陈家金,施枚参谋二人都是部队行伍出身。”
杨夷群思考了一下,当即决定:“侦察小组由施枚参谋负责,抽掉附近情况比较熟悉,多次完成任务出色的吴弋江,金德田,吴瑾三人配合施参谋的工作。”
“我同意大队长的安排。”江一帆轻声地问杨民经:“溪口村有党组织吗?”
“有。”杨民经不暇思索地回答:“蒋碧成(蒋山)曾带我到溪口村开展工作过,党小组负责人叫傅延武,其他青年党员有傅延珠,楼金山,阮兴振等人。”
杨民经回忆说:“村里还成立了一支20多人的农民自卫队。”
“我们中队里的二分队好象有楼金山,阮兴振这二个人的名字。”周枚行心里有些疑虑地:“是不是…”
“肯定就是他们二个人。”二中队指导员黄丰打断周枚行的疑问,他解释说:“几次外出游击行军,我与他俩一起交谈过,他们说是溪口村人。”
杨夷群高兴地笑道:“施枚,这下你把楼金山,阮兴振带去当向导,要方便许多。”
施枚点头表示同意。
溪口村地处金华义乌二县山区交界的一个边缘村庄,村东有一条长长的山溪,它因史上大文豪宋濂出生在附近潜溪村而得名,叫潜溪。金华,义乌二县以溪为界,溪东边归义乌县管,溪西归金华县所辖。潜溪东面是一大片开阔的田野与低缓坡地,溪口村南面是小平原,西靠江沿山,村北是双尖山延伸的山麓群山。
溪口村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,东邻义乌,乡村百姓出行,溪口是必经之地,东北边是浦江,兰溪山界,南下收集散货,贩盐,贩买小商品,农贸交易,到傅村,鞋塘,孝顺等地,都要经过溪口。而金东一带商贩,做手艺人出门到义乌,浦江,诸暨,抄近路,也是必选之路。
溪口村有200多烟灶,700多人口,村中以阮,傅,楼,陈等几个姓氏混杂居住,其中阮姓为大姓,建有阮氏祠堂。
施枚,吴弋江二人化妆成农民模样,由楼金山陪同,来到一幢普通的三间二层楼房屋的傅延武家中。
金德田,吴瑾在阮兴振引导下,扮成卖灯草,贩卖土烟丝,在村内四处走动,观察村形地貌。
三十来岁的傅振武,中等身材,黝黑的脸庞,说话声音粗犷直爽:“早上双眼皮跳个不停,原来是贵客上门。”他欣喜地叫妻子把铁祸中煮熟的芋头拿出来招待客人。”
施枚拿着一只热芋头,剥着皮,温存地说:“杨民经叫我向你问好。”
“哦,谢谢!”傅延武围坐在四方木桌旁,低声对着大家说:“杨民经名声挺大的,附近许多地主老财,一听到他的名字,身子都会颤抖几下。”
这时,傅延珠推进门来,轻轻关上,与大家握手问好。
施枚吃着芋头,忽然有些好奇地问:“傅延文是延字辈,你们二个也是同辈,按常理,只有兄弟才会取名文,武。傅延武,你与傅延文是胞兄弟吗?”
傅延武听了哈哧一笑:“我与傅延文是同族同辈,但分支多房,远非胞伯兄弟。在农村,请算命先生取名的较多,一般按天支地干及金木水火土,四柱等排八字命,而择辈份取名。我们村延字辈近百人,通常用字绕来绕去的,无非是荣华富贵,文武双全,福禄寿喜,吉祥如意,明亮有为,善良恩德等一些吉利字中选取。不过,细想起来,取名的结果,还真有点趣味和有意思的。”
“你们这次来,是为了傅延文的事吧。”傅延珠有些疑惑地问。
吴弋江,楼金山二人互相看了一眼,低头吃着芋头,没说话。
施枚吃完芋头,拍了拍双手,随后沏了一小碗凉茶,喝了几口,轻声地问:“听说傅延文是前天上午到家的。”
傅延珠说:“是的,昨天晚饭邀请了村中一帮族人,地主老财,亲友,家人,摆了四五桌筵席,热闹了一番。”
傅延武告诉说:“听说过几天,还将邀请金东义西名绅,杨夷群,吴山民,吴琅芝,徐守统等人赴宴。”
吴弋江一听他爸也被列为邀请名单,有些经意地问:“傅延文是什么来头?”
傅延武眨了眨眼晴,若有所思地说:“听说是汪精卫手下,76号特工总部头子李士群,丁默邨的汪伪特务组织。傅延文在上海读大学时,与李士群是同学关系,这次回乡,名份,派头很大,他的兄弟在村里宣扬说是什么‘浙皖赣闽四省行营’指挥官兼统调室主任。”
“哦。”施枚望着傅延武继续细心地问:“傅延文这次共带了多少人过来?”
傅延珠接腔说:“我们村自卫队有其近亲房头人,到他家大宅院送礼送菜时,仔细打探和观察了一下,贴身卫士8人,警卫24人,分成二个警卫班,拥有步枪4支,机枪2挺,掷弹筒2挺,每人身上佩带一支快慢机手枪等。”
施枚不动声色地默记着这一组数字。他站起身,吩咐楼金山:“我们几个人,分散到傅延文宅院附近,去侦察一下道路地形。”
傅延文宅院地处溪口村中,是一幢九间二天井四插厢徽派楼房建筑,它坐北朝南,南屋天井,开有二个大门口,不留后门。每个门口筑有一人高的麻袋沙土包,各架有一挺机枪,二条步枪,四人轮流防守,一般人不能轻易进入,三米宽的巷道,机枪一扫,不留死角。
施枚把各侦察员收集的情况,绘画成一张火力配置图。
陈家金看了地形火力配置图,心里凉了半截:“易守难攻,这仗无法打呀。”
江一帆,杨夷群,杨清三人看了,也感觉骑虎难下,如果强攻伤亡太大。
杨夷群点着香烟,思考着问施枚:“你有什么对策吗?”
施枚尴尬地摇了摇头,面露难色地说:“傅延文宅院前是一条长长的,只有三米宽的巷道,它的门口沙土包里有二挺机枪把守,家里还有威力较大的2挺掷弹筒,关健时候,它随时可拿出来使用。我们装备落后,主要是弹药稀缺。如果派人冲击进去,机枪一扫,难有活口。”
陈家金斜着头,思量着问:“傅延文家前面那幢楼房,后墙有窗户吗?”
“有,是其兄弟的房子,开有后门,方便二家交往,里面也住了几个人,前后门外人无法进入。”施枚回答说。
当过义乌民团副团长的杨清,略领悟一些军事常识,他瑾填地说:“智取无望,强攻不成,只有一条路可走。”
沉默中的江一帆,连忙急切地问:“有何妙计。”
“乘他未站稳脚跟,把他赶走。”
江一帆眼晴一亮:“也行,把它赶出这个战略要地,也是一大胜利。”
8月20日晚上10点许,大队附杨清带着周枚行二中队,杨民经突击中队150多人,包围了溪口全村。
杨清,施枚,周枚行,黄丰,杨民经五人来到村东阮兴振家中,大家围坐在桌子旁。杨清照着手电筒,看着村庄地形图,指派着任务:“二中队二分队派一个班,到傅延文家门口西边十字巷口安全距离,组织4人轮流分批朝其西门口沙土包开枪射击。突击中队派一个班,在东边巷道安全距离,朝东门口沙包分批射击。其余游击队员在村庄边制造声势,点燃小鞭炮,间隔开枪呜放。”
杨清布置完任务,强调说:“注意节约子弹,外围队员每人最多开枪使用二发子弹。”
天漆黑漆黑的,伸手不见五指。西边二中队二分队傅得胜奋勇当先,在楼金山的引导下,五人配照一只手电筒,冲进村西主要通道,来到相距近百米距离远的十字巷口,蹲着身子,四人一组,举起步枪,向沙包处射击。顿时,东西二边齐向机枪阵地开火,枪声大作。
玻璃罩灯光下,正在客厅同族人聊天的傅延文,被屋外突然响起的激烈枪声所惊愕。
“报告。”在门口值守的警卫排长,歪着军帽,有些慌张地跑进来说:“东西二边巷口,发现大批不明人员向机枪阵地开枪射击。”
警卫排长接着请示道:“是否开枪还击?”
傅延文连忙站起身,踱着步,挥了一下手,说:“慢着。”
瘦个子排长有些惊疑望着主子:“村子外面还响起了几阵机关枪扫射声。”
傅延文吓出了一乡冷汗,他急忙问陪坐的兄弟:“附近有什么队伍活动?”
一位年过花甲的族人,声音嘶哑地说:“有。头几个月,杨家村的大财主杨夷群和杨民经等人,在下宅祠堂成立了抗日自卫大队,后又被国军88军钱南别动支队收编任命为第八大队。”
“第八大队?”傅延文心里一震:“他们有多少人马?”
三十几岁的傅延文兄弟说:“有二百多人枪,成立那天,来了上几千号人。”
这时,远处传来喊话声:“大汉奸卖国贼傅延文,出来投降,缴枪不杀。”
“他妈的,命令机枪手开枪扫射。”警卫排长气得直冒火。
“慢,不可造次。”四十岁上下年纪,国字型白哲脸庞,蚕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晴,身材不胖不瘦,穿着一身黑衣裳,胸前挂着一块怀表的傅延文,低头转动着脑袋瓜子,踱着步。他从前胸拿下怀表看了看时间,而后,抬头闪动着那双大眼,冷冷地说:“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它有国军88军做靠山,我们不得轻举妄动。”
满头银发的老族长拖腔拉调地说:“贤侄说得对,你们新来乍到,千万别冒失,否则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傅延文兄弟有些胆小怕事:“你们走了和尚,我可跑不了庙。杨民经可是个狠人,前段子,义西金东有名的国民党营团长,沈锦志,周凤呜,傅洪福,傅得志,都被杨民经的除奸队枪杀了。”
“啊。”傅延文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,他的警卫队,虽说武器装备精良,可人家在暗处,占天时,地利,人和优势。何况都是本乡土一带人,一有风吹草动,都是知根知底的,自已逃脱得一干二净,可家中兄弟姐妹亲戚会受到连累呀。”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木椅上,闷不作声。
按理他这个浙皖赣闽四省行营指挥官兼统调室主任,可以调动指挥众多日伪军跟从自已,可他眷恋老家,想在溪口一带风光一番,没想到碰到这个硬钉子,让他尴尬狼狈不堪。
汪精卫在l927年与蒋介石联合残害共产党,迫使国共合作失败。1940年,他与蒋介石争权失利,为了一已之私,转而投靠日军成为汉奸。他借着曲线救国的幌子,打造了自已的军队,拥有七个方面军,40多个师,近80万伪军,汪伪势力在北方鼎盛,他自已为何不到北方发展,反而甘愿到浙江老家这个被日本人刚占领不久,日伪势力还相当薄弱的地方来,这还不是依恋家乡一带山水,风光照顾一下六亲好友……
外面又是一阵接着一阵开枪射击的枪爆声,打断了他的思虑。
警卫排长端正着帽子,气得直跺脚:“主任,下令开枪吧!”
“不,不。”傅延文挥动着手势,思考着说:“八大队用持久战,消耗战,来拖廷时间,迫你开战。万一我们中套上当,把带来的几箱子弹都打光了,他们只要几个猛冲锋,我们岂不都成了瓮中之鳖,全都被活生生地擒拿了吗!。”
说到此,他发觉自已的判断和思路完全正确,便又对警卫排长吩咐道:“只要我们不开枪伤人,八大队惹我们不得,也不清楚我们的底细,自然,也不敢冒然冲进来攻打。”
警卫排长心神不安地抖嗦着身子:“万一有人冲进来乍办?”
“那就格杀勿论,给我狠狠地打。”傅延文听得恼羞成怒,双眼瞪着警卫排长怒吼起来:“现在千万不得擅自暴露我们的目标,八大队就无法执行另一套方案。”
警卫排长听得胆颤心惊,连忙双脚一拼,低头弯腰掬躬:“是。”
枪声断断续续响了半个多小时后,村庄上空恢复了宁静。
客厅内几名老族人阴沉的脸,变得开朗起来,纷纷夸赞起老谋深算的大汉奸来:“延文侄儿高明。”
警卫排长也满脸欢笑地伸出一个大拇指,讨好地喜笑道:“高,高。正如主任计谋所预见的结果,八大队不战而退。”
傅延文哈哈一阵大笑,继而有所谦让而寒颤地说:“八大队也有高人呀,如果咋们中套,弹尽粮绝,结果会如何面对呀。”
傅延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吩咐道:“各位族人,兄弟,今晚就睡在我家,别回去了,防止半途生事。”
而后又命令警卫排长多派人严加防守,防止后半夜偷袭。”
第二天一早,傅延文指派一名贴身卫士和村里一个族人,穿着便衣,带上他的一纸信封,溜出村庄,跑到金华城里驻防的日寇司令部求援。
黑井大佐一见是汪伪政权76号特工头子李士群手下的红人,连忙指派山口中队长带上一个日军中队和一个连的伪军,到溪口营救。
伪军中队长张启圭来到鞋塘鬼子据点,要洪维松的一个中队也去溪口壮威。
洪维松一听,连忙兢兢战战地说:“那里有杨夷群,杨民经的队伍,里面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穷鬼,我不去。”
山口中队长听了张启圭的翻译,霍地抽出发亮的指挥刀,对着洪维松威迫说:“你的,前面地开路,不去,死了死了地有。”
洪维松一见山口中队长发怒,穿着一身白衣衫的人,象筛子筛米糠般地颤抖,连忙弯腰哈笑,结结巴巴地说:“太,太君,别,别,别发怒,小的,去,现在就去。”
山口中队长骑着一匹大赤马,摇摇摆摆地带着近300名日伪军,赶到溪口村,带着傅延文全家及警卫队人马,连夜逃到日寇金华城防司令部营区,过着荀且偷安,四处漂泊的生话。
施枚少将
施枚少将与许世友在一起
杨民经
溪口村祠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