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雨音 于 2023-8-25 15:46 编辑
父母亲是在2011年一年里双双离开的,那一年正好是我的本命年。 随着岁月的消逝,在家人的照顾与孙子们的笑声里,我渐渐习惯了没有父母的日子,失去父母时的撕心裂肺的感觉也消失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里。想不到前几天文学版发出的探访浦江嵩溪石灰窑遗址文章,让我突然想起了父母。时间过得真快,一晃十二年了,又是我的本命年。 对石灰有这样大的敏感,却是因为记起母亲曾经告诉过的,父亲曾去浦江白马桥挑石灰到家乡卖,也曾挑过桐油贩卖。只是在不懂事年龄里,我哪能听得进去呢?后来的日子又忙在自己的职业里,更没有时间会静下来去倾听,随着岁月的消失,母亲的话早就在自己脑海里只剩下模糊的碎片断。所以当看到文友去浦江白马采风的文章时,对“白马”二字顿时如条件反射似出现种似曾相识的幻觉,连忙打开手机寻找白马桥,与石灰窑旧址所在地,确认如今的白马就是以前父母嘴上的白马桥。不过还有一个疑问又难住了我,记得母亲还说过父亲还过在白马桥生活的经历,到底去嵩溪挑石灰还是在那读书或教书的,我记忆断片里根本无法自圆其说,不得不通过手机向七十多岁的大姐求教。最终得知,父亲不但曾去嵩溪石灰窑挑石灰卖,后来还回到白马桥边上的一所学校里去教过书。经过大姐的详尽点拨,我也终于理清那一段时间里父亲的一些经历了。 1942年6月11日早上(农历四月廿八),侵华日寇一把火烧了我村整个村子。我家的一切也都烧光了。刚刚高中毕业的父亲,不得不承担起养家糊口重建家园的重担。他农忙时耕田种田,空闲时去六都坑里面的大山里砍柴换钱,也曾贩卖过桐油。有一段时间得知石灰走俏,他就随村里小伙一起到浦江嵩溪石灰窑挑石灰,再往周边需要石灰的人家推销。 母亲曾多次提到一个叫“海伯”的人,他是父亲最要好的同年。那天父亲正好使唤着牛在犁田,政府派人通知要父亲去教夜校。正当父亲纠结时,那位叫“海伯”同年从边上经过得知情况,立马下田接过牛鞭,催我父亲赶紧去报到,说今后家里的农活他来帮忙。正因为当时有“海伯”的支持,我父亲才鼓起了勇气。想不到的是,夜校隔壁一户人家的外墙石灰,恰是几个月前向我父亲买的。父亲一来到夜校,就想藏着这个秘密。可最终还是被那户人家主人认出。 父亲从教夜校开始,慢慢地走上了教育这条路。当再一次回到白马桥的时候,父亲不再是当年那个挑石灰的了,摇身一变成了位教书匠。这些虽然都发生在我出生前,但那个时候的大姐已经有十多岁,已经知道了那几年发生的事了。大姐在电话里还说,出门在外的父亲怕家里人挨饿,宁可将国家发的定额粮票留给家人而自己天天吃稀。家中的母亲也担心父亲挨饿,晒了好多草籽干想让父亲带去掺入饭中。可父亲怕同事看到难为情不愿带,母亲不得不跑十余里路委托同在一所学校的教师捎去。 因为父亲读书时曾加入过那个年代人人都要参加的一个青年组织,我外婆家又是富农成份,所以在后来的运动中,他也多次受到牵累,甚至还有段时间强迫暂停工作,回村与那些成份不好的人一起劳动改造。所幸的是六十年代末重新安排工作。他退休时专门摆上了一桌,特地请那位“海伯”坐在上座,感谢他当年的帮助。 父亲用他那并不壮实的肩膀,硬撑起一家人的希望;用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体,庇护着我们的成长。而今,虽然我也进入到老年人群体了,国家发的养老金也足以过个舒适晚年了,但每每想起他们那一代人的艰辛,每每想起他们所遭受的苦难,每每想起他们对子女那份无私奉献的大爱,我又有什么理由停下脚步呢?
|